他太过分了,居然提出要同我离婚!就连让我原谅他的权利都不给我了!静静气得脸色紫红,说,他在别的女人面前脑子活得很,在我面前却是个木鱼脑壳。有的时候我就是通过做菜来对话的,可是他不懂。我说这道菜叫九曲回肠,用新鲜猪大肠,洗净,配洋葱,肉桂,丁香,啤酒同烧,用砂锅煨一小时。这道菜叫唇焦舌燥,腊猪唇、熏五香猪舌冷切,淋上麻油。这道菜叫红颜伤心碧,小胡萝卜连同胡萝卜苗清炒。他听了要么木木地不做声,要么就是莫名其妙地笑。他丝毫没有听出这些菜名的意思。他不去体会我这做妻子的在菜里还放入了怨恨、祈求、哀伤。那些苦涩的调料没有损害他大快朵颐的兴致。餐桌上他纯粹就是一个动物。他目光呆痴,大嚼大咽,不暇旁顾,只有兽性满足时的快乐。
听着静静几乎是叫嚷的倾诉,我完全相信她有能力一道菜就让她的丈夫阳痿。
离婚就离婚吧,让他和那小保姆结婚后继续他的三不主义吧。静静精疲力竭了,耷拉着眼皮,不做声了。
我想安慰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我挨了老半天才说,一个人也许真的只有在丧失了性功能或者完全控制住性欲之后才能真正找到人性。
我这话是瞎编的,只是想让静静平静些,免得太难过了。可是她低头坐了会儿,又痛哭起来,说她后悔了。她祈求菜里的那味药失效。那味草药的名字叫白花蛇舌草,是从一个乡下老妇那里买来的。她用铁锅熬了整整一个晚上,熬到只剩一小勺浓稠的汁。她把这药汁放进了丈夫最爱吃的干锅狗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