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票呢?”
“随你的便,我不在乎。”她厌烦地回答。
彼得跳上车座,两手叉着腰告诉车夫驶到车站去。
三十
“瞧,又是她,我又全都明白了!”安娜说。马车刚走动,轻轻摇晃着,轰隆隆地驶过沙砾铺的马路。不同的印象又一个接着一个交替地涌上她的心头。
“我最后痛快地想到的是什么事?”她极力回想着,“秋季金,理发师?不,不是的。是的,是亚什温所说的:生存竞争和仇恨是把人们联系起来的唯一因素。不,你们驾着车来来去去也是徒劳,”她在心里对一群乘四驾马车,显然是到郊外去寻欢作乐的人说,“带着狗也无济于事,也难以超脱。”她朝着彼得眺望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工人,他的头左右摇晃,正被一个警察带到什么地方去,“这个人倒找到一条捷径,”她想,“伏隆斯基伯爵和我也没有找到这种乐趣,虽然我们那么期望。”现在安娜第一次明白地看清楚了她和他的一切关系,这在以前她总是避免去想。“他在我身上找寻什么呢?与其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要满足他的虚荣心。”她回忆起在他们结合的初期他的言语,他脸上流露出的那种使人联想到一只驯顺的猎狗的神情。现在一切都证实了她的看法。“是的,他心里有一种虚荣心得到满足的胜利感。当然其中也有爱情,但是大部分是胜利的自豪感。他以我而自豪,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骄傲的了。没有可以骄傲的,反倒使人羞愧!他从我身上拿走可以拿走的一切,现在他不需要我了。他厌倦了我,又极力不要对我显得无情无义。昨天他说漏了嘴——他要我离婚,然后再结婚,他这是破釜沉舟罢了。他爱我,但是怎么爱呢?热情已经消逝!这个人想要一鸣惊人,非常自负!”她想,望着一个乘着一匹出租的马的红脸膛的店员,“不,对他来说,我早已风韵无存了。如果我离开他,他会打心眼里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