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思特里克兰德开始下床活动了。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像是稻草人披着件破布。乱糟糟的胡须，长长的头发，由于消瘦而突显的五官使他的整个外表显得更加特别，倒不是更难看，而是变得更加古怪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确切地表达他给我的印象。准确地说，最显眼的倒不是他精神的品质（尽管他的肉体这道遮挡灵魂的屏障几乎都快成透明的了），而是他脸上那蛮横的肉欲。然而，说来也荒谬，这肉欲又像是空灵的，会让你觉得好生奇怪。在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原始的气息。希腊人曾用半人半兽的形象来表现大自然中的神秘力量，比如说萨蒂尔和发翁[1]。思特里克兰德身上似乎就有这样一种力量。他使我想到马尔塞亚斯[2]，因为他竟敢跟大神比赛音乐，所以被活剥了皮。思特里克兰德的心里好像怀着奇妙的和弦与未经探索过的图景，我预见到他将来会在绝望和痛苦的折磨中死去。我从前有过的那个想法又再次出现在我脑海中：他是被魔鬼附体了；但是你又不能说，附在他身上的就一定是个恶魔，因为这是在宇宙混沌、善恶未分之前就存在的那股原始力量。